母亲的谷雨

本文转自:海南日报

  • 吴正恭油画 作品《母亲》

小院里树影晃荡。黄鹂鸟站在枝上柔柔歌唱。布谷鸟在天空的大舞台上朗诵着关于大地的诗篇,无数的诗行,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布谷”,却回味悠长。

风是魔法师,在院子里溜达,不经意间,拂过母亲的秀发,变成一只灵动的淡紫蝴蝶落在母亲的发髻上。

妹妹撇撇嘴,得意地说,才不是风,那是咱爸前天赶集,在集市上给咱妈买的蝴蝶发卡。

母亲爱美。

哪个女孩子不爱美?母亲也是由小女孩在时光里在生活中一步步成长为我们的母亲。成为了母亲,就没有理由没有权利爱美了吗?不是这样的,在一地琐屑的现实生活面前,更不应该丢掉爱美的心灵,爱美的人才会有满心的热诚热爱珍惜自己拥有的平凡小日子。

这是母亲和镇上教书的云姑姑在盛开的蔷薇花架下聊天时得出的一致意见。旁边绣花的海棠婶婶,还有择菜的秀芬大娘,她们也都频频点头赞成。

这会儿,母亲在干什么呢?农谚说,谷雨前后,种瓜点豆。庄稼人这会儿都忙着把瓜呀菜呀的种子撒在泥土里,这是与生存息息相关的,谁都不会懈怠大意。母亲也是要做这些的,而且更勤谨更细致,她在院子东边的空地上,用竹篱围起一个小菜园,收拾得齐齐整整,种上了黄瓜、西红柿、豆角、荆菜、小葱、芫荽……不光是这些,母亲还有一件更郑重以待的事,种桃红,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凤仙花。我们不管这些名气,还是喜欢叫她桃红,亲切,又明媚。种桃红,一是为看花,二是为美。

桃红是女孩子的花。花和叶,放一点明矾,捣碎了,敷在指甲上,用扁豆叶包上,第二天早上醒来,指甲就染上了一层明丽的红,盈盈动人,很好看。

元末明初诗人杨廉夫有一首诗写的就是桃红染指甲的美丽,诗里言:“金凤花开色更鲜,佳人染得指头丹。弹筝乱落桃花瓣,把酒轻浮玳瑁斑。”

母亲每年都会用桃红的花瓣给自己染指甲。那染过指甲的一双手在农田里劳作,在菜园里浇水,在灶房里洗菜做饭,在院子里给一家人洗衣裳……柴米油盐的琐碎里,因那点点的红而让原本粗糙的生活变得不那么生硬了,让尘俗的日子多了一些光亮,一些欢喜。就是这样一双勤劳又美丽的手,不辞辛苦,无怨无悔地照顾着一家人的生活冷暖。

母亲也给家里的女孩子们染红亮亮的指甲,也给八十岁的老祖母染指甲。老祖母伸开枯枝似的手指,向来看望她的亲戚展示,指甲上盛开的点点红却像春天一般明媚。老祖母指指一旁的母亲说,俺儿媳活到老,美到老,她给俺这个老太婆也染上了红指甲。

亲戚笑了,说,那是您有福气呀!祖母哈哈笑。一旁的母亲也笑。一屋子的笑声在小院里回荡着。

母亲的桃红也是种在小菜园里的。农家人很少会特意种花,即便种花,也是多随意撒些种子在不长庄稼不长菜蔬的泥土里,没有花盆之说,没有谁会跑到花市上精挑细选精致的花盆,也没有这份闲钱。母亲虽然也不会买花盆,但她对桃红落脚的家园不是草率的。

母亲总会在菜园里留出一小片地方,为桃红打造一个诗意清新的家。她先是去姥姥家找木块,姥爷种田之余,会做木工,家里零零碎碎的木块到处都是。母亲手巧,她把这些木块像她裁衣裳一样,裁得齐齐整整,然后像栽树苗一样栽在预留的地方,有时候会栽成一个圆形,有时候是长方形,有时候是正方形。母亲还给木块涂上鲜亮的颜色,今年绿色,明年蓝色,后年粉色。每年都不一样,都会有一点新意,让人眼前一亮。

母亲喜欢把家里收拾得整洁明亮,虽然桌子还是素朴的桌子,但看在眼里就会顺眼很多,心情也会很好。她觉得桃红也是这样,让桃红有一个美美的家,她才会有好心情好好长,好好开花。

桃红的家园好了,母亲找出去年小心收藏好的桃红的种子,细致地撒在松软的泥土里,静等着种子从土里萌发,伸展枝叶,以蓬蓬勃勃的劲头迎接每一个日出。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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